【苏靖】三缘(二)
前一章忘标一了，lo略抽，就先这样吧。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源
这可把小太监吓坏了。
新帝继任之后他才进宫，老高公公见他伶俐，就留在梁帝身边照顾。这位新帝平时一向好侍候得很，往案前一坐就是一整天。近日常常通夜的灯烛，一天睡不满一个时辰，昨夜却似乎早早进了寝殿，此时天光已亮还未有动静。
小太监想着莫不是这段时间过于勤勉，累病了，悄手悄脚的就想去看看皇帝的样子。还未推门，门却从内推开了，走出一个陌生的男子。
眉目疏雅的，身上就穿着一身白色中衣，外袍都未着。这莫不是在皇帝寝殿睡了一晚，这可..这可..
小太监吓得就想惊呼，却被那人示意安静的动作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。
“去把高公公叫来，还有太医。”那人小声说。
小太监愣了愣，躬身一喏，转身走得飞快。在这宫里侍候人的，最重要的，是要有眼力价。老高公公的话小太监记得紧，当下不敢怠慢。
“在下今夜无处可去，陛下可愿收留苏某一晚？”梅长苏眉眼弯着，下马来捡起地上的伞，遮在两个人头顶。
直到温热的手握住萧景琰冰凉的指尖，他才从惊慌的喜悦之中回过神来。
小殊没有死。
他的手，像许多年前那样温热，不再冷冰冰的了。
“我以为....”萧景琰顾不上回答梅长苏打趣的问题，心中繁杂，喜悦与苦涩翻涌，一时控制不好情绪，泪水怎么也止不住。
“你以为我死了，回不来了是吗。”梅长苏轻叹，伸手拂去梁帝脸上的泪水。怪不得半年来从未收到景琰的回信，原来一直他都不信自己还活着。
萧景琰点点头，然后惊醒一般直直望着梅长苏，眼里复杂难言。
“对不起景琰，当时情况复杂，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，过了这么久才回来也是不得已。你会怪我吗？”
“怪你做什么。”萧景琰的声音还有些哑，此时镇定下来，千绪万绪，委屈也好，苦怨也罢，都抵不过这一点，梅长苏，林殊，还活着。“你还活着，我就什么都不怪你。”
萧景琰眼里含泪，却笑着。“只一点，你要把这之间发生的事都告诉我，不许瞒我。”
梅长苏也笑，这许多年过去了，萧景琰还是萧景琰，即使如今他做了皇帝，林殊也还是林殊，即便容貌已变，姓名已改。
“遵命，陛下。”梅长苏又拢了拢萧景琰的披风，这人的手，握在自己手里半天也没暖热，不知多早就等在这里了。眼下还乌青着，想是这几日也没睡好。不免有些心疼。
“我不会再瞒你了景琰，不过要细说也要等你回宫暖和过来再说。”
列战英也是吓坏了。原本他还担心，皇帝这几日通夜难眠，押到这一日，一早就等在城外，也不让旁人跟着。等到这个时候，想是等不来什么了，一会儿不知道该多是失落憔悴。
万是没想到，陛下竟然真的等到了苏先生。
他在城门口看两人遥遥骑马慢行，近到能看清面容了，骇得呆愣许久，梁帝唤他才回过神来。
“苏..苏....啊不..林先生....”
“还是叫苏先生吧，习惯了。”梅长苏看到列战英一副见鬼的样子，颇是无奈又是愧疚的摇摇头。
列战英跟在两人身后，一路上都在消化这个震惊的事实，消化的结果是，陛下今日该能睡个好觉了。
殿里，烛火生曳。老高公公见到梅长苏的时候也是惊讶的，但这位历了三朝的老太监却很快镇静下来，屏退了殿里诸人，检查了烛火，添了热茶，腿脚麻利的不像上了年纪的人。他退出殿去，关稳了殿门，嘴角默默噙着的笑一直没断。
这宫里是什么样的地方，他知道的，侍奉的主子又都是什么样的人，他当然也清楚的很。所以在这宫里待了一辈子，经历了三次更迭。站在龙椅边的那个位置，帝位上的人看不清的事他却能看得清。他眼瞅着皇子们的成长，如今这殿里的二人也是他看着长大的。
苏先生回来了，林家小殊回来了。皇上开心了，皇七子开心了。主子开心，他当然也开心。
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受了许多苦终于回来相聚了，他还是开心的。
老高公公步子迈的都稳健了些，这就去收拾收拾寝殿，点上火盆，今日陛下回得早。
那双因为一直湿着的眼睛略微有点肿。视线一直粘在梅长苏身上，半刻都没离开过，隐隐有着丝丝担忧在里面。
梅长苏不开口，萧景琰就一直盯着他也不说话，他在等解释和能让他安心的承诺。
“我确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梅岭。那场战役景琰你也早知道了，大渝退兵之时我的三月之限也已到了。”
“最后那几日，我的身体已经开始恶化，蔺晨就日日守在我身边，他说他救不了我了，至少要送我到最后。”
“飞流被他支出去寻什么药草，茫茫雪地全是血和战骸，找什么药草，只是不想那孩子亲眼看我逝去罢了。”
“只是没想到，飞流竟真的寻了药草回来。长在厚厚的冻雪之下，盈盈绿的一整片嫩叶。”
“蔺晨也没想到，看到飞流把药草带回来，整个人都炸了。我是没见过那样的蔺晨，不停在帐内踱步跳脚，一边念叨不可能不可能，一边害怕我赶不上他制出药来，又悲又喜的。”
“后来我吃了蔺晨的药，昏了半年，醒来就发现身在琅琊阁，死讯已传入金陵半年之久了。”
“那时我想给你写信来着，手腕却连笔都拿不住，又怕你难过。就....寄了一封早些时候写好的。”
梁帝一直安静盯着梅长苏讲话，听到这句抿了抿唇，低声说:
“所以，一开始，你就打算死后骗我你还活着是吗？”
梅长苏没回应，心底也是纷杂绪乱，毕竟确实有这个打算来着，梅长苏的时候写过一批，做回林殊又写过一批，只是都没送出去罢了。除了最初那一封，剩下的都是他醒来恢复之后写的，算不上骗了景琰，却似乎仍是造成了那样的后果。他就不该听蔺晨胡扯。“反正你现在拿不了笔，也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，就挑一封写好的送呗，早点送，也省的你要是死了再送时间久了他起疑心啊。”
不知道怎么解释好，就干脆低低唤了一声景琰，带几分讨好的意味，就像林家小殊早年惹了七皇子生气，道歉时惯用的语气。
“小殊，我没怨你。”那一声软软的景琰，连让他佯装怒一怒的心情都没有了。
“对不起，景琰。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。如果能当然最好，如果不能，让你以为我在江湖过得还好，也不是一件坏事。”
“那你现在身体还好吗？”
“如果不好，还能骑马来找你吗？最初我刚醒的时候，蔺晨跟我说我本该必死无疑，飞流找到的草药硬是救了我一命。那草药其实玄得很，我这条命是被神灵救的，不知什么时候被收了去。”
“我那时身体状态实在不好，就慢慢修养着。没想到半个月竟然真的恢复过来，恢复到我服下冰续丹后的身体状况，却没了三月之限。”
“具体什么药理我也不明白，那段日子蔺晨整日埋在古籍古典里，我身体好了之后又拜访了几位药祖医师，去了一些地方，这才耽搁了半年。”
“景琰....”说到这，该讲的也讲的差不多了。梅长苏伸手碰了碰萧景琰的眼角，轻轻唤着。
“嗯。”对面人低低应着。
“你多久没睡觉了？”
“怎么....”萧景琰怔了一下，才依稀记起这几日确实没怎么睡过，惶惶不眠。对面人的手暖暖的，殿里点着火盆，周身也是暖，就觉得困了。
只是总怕，一合眼，眼前的小殊是一场梦，再睁开时就不见了。
梅长苏握住萧景琰的手，温热的手合得紧紧，凑近轻声说:
“景琰，别怕。我回来了，我不走。”
觉得安心了，萧景琰几乎立刻坠入沉眠。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着过了，前几日强迫自己在榻上阖阖眼，闭上一个时辰勉强缓缓眼睛，却总是无法沉眠。
如今，小殊就在身边，疲惫到极限的身体放松下来，在偏屋的榻上一倒下就昏睡过去。只来得及听到一句。
“睡吧，我陪着你。”
好在，现在的梅长苏，不再是那一身病骨，抱得动萧景琰了。
毕竟不是寝殿，偏屋的小榻睡不舒服。梅长苏给萧景琰裹上披风，轻轻巧巧把人一抱。开门老高公公已经打着灯侯着了，前脚引路，把梁帝送回了寝殿。
为萧景琰退了外衫，解了冠，掖好被角，梅长苏正打算退出去让他好好睡，就发现衣角被死死拽住了。醒倒是没醒，这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。
梅长苏怔了两秒，也解下外袍上了榻。皇帝的床当然不小，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把萧景琰搂进怀里，两个人紧紧挤在一起。
清晨，梅长苏醒来的时候，萧景琰还睡得很沉。他觉得怀中这具消瘦的身体温度有些不对，试了试额头发现有些微烫，就轻手轻脚下了床，准备去唤太医。出门撞上要进门的小太监，赶紧示意他安静，别吵到景琰。
太医赶来的时候，萧景琰已经醒了，坐在榻上老实等着太医，梅长苏穿戴齐整坐在一边喝茶。
“陛下这几日劳累过度，又睡眠不足，昨日着了凉，故而有些风寒。修养几天就无大碍了。”老太医眼睛一直偷瞄梅长苏，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巡看。
“太医也说了，没什么事，这下安心了吧。”梁帝开口了，语气不似平时严肃，反倒有几分无奈。“约了沈追议事的，别让他等了。”
太医已经跟着老高公公离开了，那个小太监也机灵，这就出去煎药了，也没忘带上门。
“好好，皇帝陛下勤勉国事，苏某这就不打扰了。”说完躬身就往出走。
“小殊！”梁帝惊了一下，出声叫住梅长苏。“你上哪儿去。”
“我叫人来给你更衣。”梅长苏也是无奈一笑，这人还怕他会就这样消失吗？
萧景琰愣了一下，然后抿了抿唇，视线敛回来，轻飘飘的来了一句:
“你不帮朕更衣吗？”
没听见回应，他还是忍不住转回了视线，却看见梅长苏在门边笑得眉眼弯弯。
“头发也要苏某来束吗？苏某手艺可不怎么好。”这么说着还是迈开步子往榻边走。
叫沈追多等一会儿就是了。萧景琰想着。
叫梅长苏上战杀敌行，束发这种事就不是那么擅长的了。他也就摆弄摆弄萧景琰的头发，然后还得叫人进来。
等一切打理齐，已经不知道让沈追等了多长时间，其实哪里有这么早就进宫议事的，也是这些天萧景琰晚上睡不着，一大早折腾奏折就把人叫来了，所以也就习惯了早些进宫。
这边老高公公一脸喜气的倒了茶说沈大人可能得多等一会儿了。苏先生回来了。
这边沈追就了然了，坐下喝茶也不急了，甚至想着待会见到梁帝提一下，事态不急，陛下不必太过勤勉。
言下之意，别这么早把自己叫来了。
梅长苏没见过萧景琰的帝装，昨日出城自然不能穿得太显眼。萧景琰不适合这个位置，王座太孤独太狭窄，只是这一身玄色帝装，穿在他身上，倒是合适得很。
“你去找沈追议事，我先去见见静姨。”
“不急。”梁帝突然拽住他。 “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“怎么？”梅长苏也好奇此时萧景琰要问什么。
梁帝低了下头，似是在思索言辞。
“小殊，你老实告诉，你还能活多久？”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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