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海井灯

【苏靖】借形


....总之慎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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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古宫闱佳人,帝王艳事都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,只是如今这位梁帝却没什么趣闻辛秘可挖,登基数年来除却当年靖王府旧人,未封一妃一嫔,与皇后也是相敬如宾。每年送去帝前的美人图,都被堆在小室里落灰,要被风流艳客说一句暴殄天物。

故而有人说,梁帝若非无情便是深情,天下佳人,不取不藏,美人倾心,也无福消受。

这话传到梁帝耳中,他也只是一笑,丝毫不放在心上。

萧景琰想起有一次,内府照例奉上女子的画像教他挑选,他翻得漫不经心,脑子里想得都是水患的事,只觉那些画像索然无味,都长得一个样子。

只是看到某一张,他略略扫过去,便停住了,半晌移不开目光。那画像无甚出奇,与前后数幅没什么差别,只是他看着画上女子的眉眼,总觉有些熟悉。机灵的小太监看梁帝停下了,便凑上去问,陛下,可是看上哪一位佳人了?

萧景琰摇摇头,把画像放下说,不看了,去把户部工部两位尚书叫来罢。

小太监领命传话去了,萧景琰又展开那张画像,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画上女子与何人相似。

他低头笑笑,眼里是平静深沉的思念。

那画上女子的面容竟有三分像梅长苏。

知道当年前后始末之人该叹他一声执念过深,情深不寿,萧景琰自己却从不觉得,他放不下小殊,又何须逼得自己放下?

他曾执拗的坚持着赤焰的冤屈十三年,与众相背,那年月中多少心酸苦楚都未让他动摇分毫,如今他唯放不下思念,忘不了小殊,往事淡如烟,前路清如水,于他而言,执念已非痛苦。

天下人笑我执迷不悟,那是天下人的愚钝,我又何必介意?



那一年春猎结束,萧景琰简行出巡,只带了蒙挚战英几人,轻装急行,离了仪仗,微服而去。

途径洛水,正值牡丹盛放的时节,难得有了几分游玩的兴致,萧景琰便叫人租下一个临水的院子,多留了几日。

牡丹正绽时,不愧国色天香之名,萧景琰屏退了随从,独身漫步小路,忽一远目,便见一女子立于花旁,一身白衣,乌发尽散,手里握着一只翠簪,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。

风乍起,满园牡丹轻摇,花瓣随风,飘飘曳曳,那女子转过头来,正巧也望见了萧景琰,两人均是一惊。

皓腕悬铃,眼梢点红,唇有凝露,目有星河,不念天姿,只余惊艳。

萧景琰呼吸都窒了,一个名字卡在喉咙就要脱口而出,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?若不是知道那人已逝去多年,性别也对不上,他几乎就要以为,眼前的人是小殊。

那女子略有些慌乱的抬起手,抬到一半又放下,敛目轻笑,微微向萧景琰福了福身。

萧景琰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,忙错开目光,拱手致歉,“失礼了。”

蒙挚远远看见萧景琰回来,正欲行礼,瞥见他身后跟着一位白衣女子,惊得不行,待那女子走近到他能看清面容,更是震惊的几乎叫出来。

“去给苏姑娘备一间房间。”萧景琰轻描淡写的吩咐道,随后领那女子径直去了书房。

蒙挚好半天才缓过来,木着脸去交代了,他才刚想着陛下终于开窍了,就被死死噎住,苏姑娘,哪个苏姑娘?反正是苏姑娘....

————

寂静,寂静。

梅长苏从寂静中醒来,望见的是灰蒙蒙一片天空,正落着大雪,雪落进他眼睛里,竟不觉寒凉。

兵戈已撤,战鼓已息,梅花正值盛放,梅长苏站在自己的碑旁,静静瞧了三日的雪。

偶有路过的山灵小声窃语,说又一个留恋人世的痴儿,如今一缕幽魂,若是留在这山里,怕是要化作一只雪灵,止于寒冬了。

碑边那棵盛绽的老梅树陪了他几日,终是看不下去,轻咳了几声,对梅长苏说,“孩子,你留在这世间,彷惶而生,彷惶而灭,空虚数载,悲凉已矣,为何不归去呢?”

梅长苏摇头,不答。实在是他无话可答,他人生的最后,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,旧案已雪,天下已定,他作为林殊战死在梅岭,无怨无悔。

他亦不知自己为何还留在这世间,可是留恋什么吗?

“若你还记得自己留恋的人或事,便早日去了结罢,莫教前尘负了相思。”

梅长苏拜别了老梅树,又去当年赤焰军覆灭的谷底待了几日,跪祭了天地亡人,在雪停的那一日,出了梅岭。

老梅树遥看一缕素白慢慢远去,不由在碑边长叹,若非与世人相思相念,情深难断,痴执过深而不自知,又何至于被困留于此间。

————

梅长苏一路南行,日赏四景,夜观银河,倒是把生前未来得及赏的风景都赏了个遍。

他已是天地间一缕幽魂,感知风雨日月不似前尘,挥手聚萤,隔溪赏月,想起自己生前诸多事来,不由一叹,不由一笑。

他去了琅琊山,见到了蔺晨和飞流,还去了江左盟,看到了当初跟随他的属下们,去云南的时候,刚好赶上霓凰和聂铮大婚,他趁霓凰梳妆的时候在她桌上放了一枝桃花。他是真的开心,举杯与不请自来的宾客们共饮到天明。

他在微醺的月光中想,也许他留在这世间,只是为了亲眼看到他在乎的人一切都好。

梅长苏在宁寂的清晨离开,一路往金陵去。

行至途中,他登上绝岭时遇见一只鹰,那鹰笑他不知畏,这样虚散不定的幽魂,风雨微骤便能撕裂,来此高崖只为登高一揽,不怕魂散魄灭吗?

梅长苏答说,这世间事皆具险阻,若要一一畏惧,束手束脚有什么意思?

鹰大笑,化而为人,邀他帘洞一叙。

“先生如此胆识,生前定非凡人。”

“世人皆凡,我不过是万物之一,如今既已身死却不愿归去,倒是要被说一句痴执。”

“先生此言差矣,世人皆执,若非情义深重,又与枯木砾石有何分别,只怕看不清所愿盲执罢了,先生可看清了吗,前路。”

梅长苏低头想了想,缓缓点了点头。

“既如此,我便携先生一程。”

他随鹰高上浮云,在疾风中俯揽大地。

鹰要去海边,他说要追着那只鹏的羽迹,便要从东海出发,直上云霄九万里。

他问,先生,您见过海吗?

梅长苏答说,见过,我还有一颗东珠,足有鸽子蛋般大小,是我生前,一位..好友相赠。

鹰羡慕不已说,您要去的地方,想必那位友人也在。

梅长苏但笑不语,鹰说得没错。

鹰把梅长苏捎到九安山,临走时对他说,先生您这个样子,世人是见不到的,不如借有灵之物化形,只是固魂易缚,您若还想离开,便顾及着时日,莫要化物如一。

梅长苏道了谢,从后山小路离去,一路行到了金陵城。

他去了很多地方,见了很多人,最后他停在宫城外,仰望高墙巍峨,被帝阙威刹却之步外。他到底是一缕飘忽不定的幽魂,轻易进不去这样的地方。

他等了几日,等到一批送进宫的珍宝,寻了一块灵玉借物化形,乔作一个宫人,偷偷去瞧一眼梁帝。

他在后宫见到萧景琰,看到他抱着小太子跟皇后叙话,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。

梅长苏躲在廊柱后面,也轻轻笑起来,他想帝位虽重,景琰却不是担不起,相反他做得很好,还有皇后和太子陪他,如此他便也安心了。

只是梅长苏不知,他离开宫城后,那块玉便碎了,正巧是梁帝拿起来赏玩时碎的,玉片刺入掌心,殷红的血染了白玉,宫人惊慌,萧景琰却呆怔在那里,也不肯让侍从过来包扎伤口,良久,竟恍惚落下泪来。

离开金陵后,梅长苏漫无目的走在曲径幽林之间,他本以为,回金陵见过景琰,拜别故景,便于世间再无牵挂,彻底放下执念,了却前尘,不多时就要归魂梅岭。

只是不知何故,他仍留在这世上,前路惘然。

偶尔他便觉如陷迷雾,沉入梦一般的虚境里,生前近三十年的记忆一一晃过,那迷雾中似乎还有一个人影,虚虚幢幢,看不清面容,每每惶然惊醒,便觉满脸的湿凉。
 


梅长苏路经摄山的时候,在后山一处偏地发现了一处破败的宅院,已荒废不知多久了。

他进到屋中,纱帘被风扬起,锈铃低低响着,屋中央放着一张琴。

那琴已不知年岁几何,历了多少载风霜,满布灰尘,却能看得出,确非凡物,原主人定是爱惜非常,只是不知缘何,离了此处,只留下旧琴,守着房舍,等不到归人。

梅长苏一时难抑惆怅,伸手拨了拨琴弦,那琴经年累月已有灵,竟被他拨动有了声响,霎时弦音满室。

“喵嗷!!”一声细细尖尖的叫声从角落传来,把梅长苏也吓了一跳,纱帘之后滚出一个脏兮兮的毛团子,竟是一只幼猫,看来是被突然响起的琴声吓到了。

梅长苏被那小东西的样子逗笑了,借了琴形化人,解了锈铃去逗猫儿。

那猫儿也不怕他,扑到他衣裳上伸出粉嫩嫩的爪子勾梅长苏手上的铃。

“我以前养过一只狼,虽是狼,它小时候也跟你似的,毛绒绒一小团,逮到什么都咬。”

“后来它长成了非常帅气的战狼,跟谁都不亲,只肯黏着我和景琰。”

他在那屋子里待了几日,逗逗猫,弹弹琴,他弹琴的时候猫儿就坐在一边安静的歪着脑袋听,尾巴一晃一晃的。那猫儿会自己找东西吃,有时候半天都不见踪影。

几天后一日大雨,那猫儿没回来,梅长苏等了两日也不见小东西的影子,他想自己也待了够久了,便离开了。

离开那屋舍最初的几天,梅长苏常稳不住身形,几次被疾风骤雨驱得无处可躲,魂形逸散,意识如长波浅浪,沉沉浮浮。

好在他在深林里停了几日,便渐渐恢复了,也未放在心上。

他没有目的地,一路行得很随意,被耽于祭典酒宴的灵物们绊住,不知日月纵情歌舞,也被邀进秘境幽洞,跟古老的石刻们谈天说地。

盛夏的繁枝落了冬雪,雁来雁往。

梅长苏走到洛水,正好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,他被那些漂亮的牡丹邀进园子,听她们讲这几日雨水多,阳光也好,可惜来赏花的人没几个好看的,都没先生你好看。

阳光正好,他在花丛里闭上眼,恍惚又闪进那些画面里,一簇簇绽着烈烈的火红。那是谁来着?那样适合红衣,他折过一枝牡丹非要插在他头上,他害羞了,跳过来打自己....是景琰呀,一直是景琰。

模糊间,他听到低泣的声音。“呜呜,我不要走,谁知道会被带到哪家园子里,没有阳光,也没有姐妹们!”

“哎你别怕,说不定那人不喜欢我们呢!”

“不喜欢我们哪里会特地前来,前辈们都被带走了,这下该轮到我们了。”

梅长苏问出什么事了,那些牡丹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凑过来,哭哭啼啼咿咿呀呀。

“来了个贵人!”

“不知是哪里的贵人!总之不是好人!”

“姐妹们怕被移植走,带到不知哪里去。”

“先生您帮帮我们吧,您看我们都是不过百年的小辈,前辈们都被移植走了,我们不想也被带到别处去。”

梅长苏看着牡丹们扑簌簌落花瓣,只好应了,他说,“只是不知我要如何帮你?”

那些花儿围过来,你一言我一语,梅长苏听了个大概,是要他借牡丹化人,化作一女子,贵人得了美人,自然也就看不上草木了。

梅长苏有些为难,那些牡丹惊呼着“贵人来了!坏人来了!”急急忙忙要他化了形,他慌乱中也不知自己变做了什么模样,长发未挽,他握着翠簪不知如何是好。

那些顾着看热闹的牡丹还纷纷落了花瓣扬上空中,小声呼着什么美人一顾,先生别害羞,回头呀。

他转过头来,看那所谓的贵人,却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,在花雨之中也是一脸惊诧。

于是他低低笑了,想要行礼,手抬起一半才想起不对来。

他说自己姓苏,叫苏婧。

————

 
棋下了一半,势均力敌。

梅长苏慢悠悠落子,嘴角噙了一点笑意。在棋艺上,他可从未在景琰手上捞到过半点优势,如今这棋盘临窗,窗外有一株耳濡目染棋艺不俗的牡丹助他,倒是未落下风。

若是要他自己来下,半柱香的功夫便要投子认输了。

不过,若他亲自来,不知景琰会不会认出来。

“你知道我是什么人。”萧景琰落子,似是漫不经心的说。

梅长苏愣了一下说,“是,陛下。只是我想在这里,还是叫您七公子的好。”

萧景琰也不惊讶,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,“既知道,想必你也明白,我把你带回来便是要你跟我回宫去。” 

梅长苏低头笑笑,不语。

“你不惊讶?”

“七公子是贵人。”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,帝意难违。“我以为七公子把我错认成了旧人,故而有此一叙。”

萧景琰点点头,“姑娘确实很像他。”

“他是公子倾心之人吗?”

“是。”萧景琰低头,眸光温柔。“此生挚爱。”

梅长苏心中一动,不着痕迹的掩藏起来,拈着棋子的手指一抖,送了一大片腹地。

“那看来,我要让公子失望了。”

“苏姑娘相信转生之说吗?”

梅长苏没想到萧景琰突然有此一问,顿时心下涩然,他略一沉吟,答说,“不信。”

“为何不信?”

梅长苏不答,反问道,“公子是认为我就是他吗?”

萧景琰未答,只又落一子。

“斯人已逝,公子还在执念些什么呢?”

“世人皆执。”萧景琰语气清淡,却坚定无比。

梅长苏突然就有些恼火,却又觉得这恼火来得莫名其妙,不知所谓,他猛的站起来,“陛下若是要寻一个替身,恕我不奉陪了。”

梅长苏已经死了,可萧景琰活着,他还要好好活着,有爱侣,有挚子,而不是活在回忆和思念里,他该放下的。

他这样想,却忽又觉得自己哪里有资格决定景琰的人生。他自认通达,此时才发现,自己才是执迷不悟的那一个。

原来是他不肯归去,执拗的认为景琰不该念着一个死去的亡灵,他该得到更好的,偏要他把自己忘了才好。

可萧景琰要去哪里再找一个林殊呢?

他们相爱如斯,如此炽烈,又如此隐忍,重于天下,亦轻如絮雪,以至于他甚至忘了,他们不是除了彼此一无所有,却愿意为了彼此一无所有。

现在,他又在一厢情愿的逃什么呢?

萧景琰抓着他的手腕,紧抿着唇,目光切切。

两人默默对峙,梅长苏敛眸盯着衣角,不敢看他的眼睛,却是萧景琰先败下来,他松开梅长苏的手腕,轻声说,“天色不早了,这局棋明日再继续,姑娘休息吧。”

也许是不知该如何说,才能让海潮退了那双眼。

夜色微凉。

梅长苏交代了园中的牡丹们,说这个人不爱花,不会动各位姑娘的。

他原想着要离开的,却踌躇不定,分明是不舍。

素月荡进了屋里,梅长苏踩着银帛慢慢走到萧景琰床边。他未借物形,景琰便是醒了,也看不到他。

于是他俯下身去,吻了吻萧景琰的唇。

触不到温度,他却觉得这一瞬,值回了所有。

原来他是这样贪心,想要的一直都不是守望,他想要的是相伴。

似是有所感知,萧景琰竟慢慢睁开眼睛,他定定的看着梅长苏说,“小殊,是你吗?”

是我,景琰。

他又凑过去吻他,只是还未碰到便化作七日的微光,尽散去了。
 

第二日萧景琰醒来,再去寻他的时候,空室徒留花香,窗前一盘残棋,落满了未融的絮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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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碎在萧景琰掌心,刺入皮骨,殷红的血液滴落。他的眼前突然开始闪出模糊的画面,先是灰色的,落着雪的天空,冰凉的触感仿佛雪落进眼睛里。有一块石碑,在一片苍茫的山岭之中,碑边有人,白衣人,萧景琰努力眨着眼睛,看到碑上的字,看清那人的脸,泪滚进衣襟里,无声无息。

萧景琰把那碎玉带在身边,血迹都未擦净,他开始梦到一些画面,全是小殊。

乔作宫人的梅长苏,躲在廊下远远望着自己,露出一个轻笑,山林一间破败的屋舍,琴弦颤动,他用锈铃逗着幼猫....

他以为这只是因为思念,却不想竟渐渐生出些诡妙来。他开始偶尔从梦里预见一些事,或是梦中的情景在现实得到印证。他派人去寻那间有着一张旧琴的屋舍,竟真的寻到了。

出巡前几日,他开始频繁梦到一个女子,白衣乌发,看不清面容。他惯是不放在心上的,没想到出巡路上,竟真的在洛水边的园子里,盛绽的牡丹丛中,见到了这样一个女子。

分明是梅长苏的脸,那分明就是小殊。梦里模糊的面容突然清晰无比,掌心传来仿若玉片刺入的痛感。

他几次想问出口,是你吗?小殊,是你吗。

那一晚他又梦到小殊了,就在他身边,很近很近,悄悄俯下身落了吻,于是他问,小殊,是你吗?

他没听到回答,只看到满室的微光,如星河般。

只一夜逝,便再无迹可寻。
 
 

————

 
雨季,阵雨不息,阴晴不定。

梅长苏在摄山那间破败的房舍里随意拨着琴弦,角落突然窜出一只猫儿来,抖着身上的水渍,它身后滚出一串毛绒绒的小家伙,在地板上留下一片湿淋淋的小脚印。

猫儿带着七八只小毛团整齐的坐在梅长苏琴前,听他抚琴,也不吵闹,安静舔身上的毛,它们已经习惯了梅长苏的存在,若是午后没有琴声,反而要来闹他。

那琴实非一般的灵物,当初梅长苏借物化形,未顾着时日,魂物相化,竟被锁在琴上,也好在及时离去魂被缚而不自知。如今他本该归魂尽散,却因着这琴被困在这屋舍之中,不得离去。

天命难测。他尚能自由行动之时,只想着要离金陵远一点,不要打扰景琰的生活,要他忘了自己才好,如今被困在这宅子里,却又想着,再见他一面。

又一个午后,连日的雨终于停了,阳光漫上地板,风动铃响。梅长苏拨着琴弦,弹一曲旧时稚作,那只猫儿带着幼猫们围着他安静听着,仿佛真的能听得懂曲中旧景。

突然有人掀了纱帘,轻着手脚进到屋里来,走到梅长苏和猫儿们身边。琴声未停,梅长苏没有抬头,他知道来人是谁。

几只猫儿竟也不怕他,咪咪叫了两声,往旁边挪了挪位置,空出一小片地方来,那人也未迟疑,坐到那里,安静听琴。衣袖铺了一地,猫儿们凑过来用小爪子拨他腰间的配饰,还有几只直接跳上他的腿,寻个舒适的位置一窝。

阳光漫过了琴,漫过了猫儿和来客。

一曲毕,梅长苏抬起头说,不知宫里,缺不缺乐器,要不要一张旧琴。

萧景琰轻手轻脚把身上窝着的几只猫抱下来,他越过旧琴,吻上梅长苏说,不缺。

但我要你。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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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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